分享“春天”的约定,像一根无形的丝线,将两个时空的“我”拉得更近了些。春珩开始对我的世界产生更多好奇。
“你们那儿……真的没有虫族?”他一边用简陋的筛子过滤着“泪湖”里苦涩的咸水,一边难以置信地问,“也没有高维跃迁点突然在市中心开个洞,掉出一堆怪物?”
“没有。”我坐在阿娜湖边的草地上,吃着带来的三明治,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。“我们最大的‘怪物’大概是堵车和房价。哦,还有加班。”
“加班?”春珩对这个词感到陌生。
“就是工作做不完,需要额外的时间去做,没有报酬或者很少。”我解释道。
“哈!”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没有报酬还要干活?在我们这儿,敢这么干的头儿会被愤怒的士兵用扳手砸扁脑袋!资源是按配给制的,多干多得,不干饿死,很公平。”
这种生存法则的差异让我一时语塞。他的世界,残酷得直接。
“那……你们怎么解决争端?也像帝国和联邦那样,一言不合就开星舰对轰?”他又问。
“有法律,有警察,有法院。”我尽量简单地解释,“虽然不完美,但大部分时候,人们通过规则解决问题,而不是武器。”
“规则……”春珩若有所思地重复着,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。“听起来像童话。”他的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讽刺。
短暂的沉默后,他抬起头,隔着湖面倒影,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我:“寅月,看着你……感觉真的很奇怪。我知道你不是我,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,经历完全不同的人生。但看着这张几乎一样的脸,听着你的声音,分享着你的生活碎片……就好像在看着另一个可能的‘我’。”
他放下筛子,水珠顺着他精瘦的手臂滑落。“一个没有战争,没有流放,没有饥饿,在阳光下吃着‘三明治’,烦恼着‘加班’和‘房价’的……普通的我。”他扯了扯嘴角,那笑容里有苦涩,有迷茫,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……温柔?“这感觉……又悲伤,又有点……高兴?很矛盾。”
我完全理解他的感受。看着倒影中那个在末世挣扎、眼神锐利如孤狼的春珩,我何尝不是百感交集?悲的是,另一个“我”承受着如此深重的苦难;喜的是,至少在这个时空,这个“我”是安全的、完整的。我们像是被命运分裂的两半,在湖水的倒影中短暂地窥见了彼此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。
“我也一样,”我轻声回应,“看到你,就像看到一面映照着末日可能的镜子。悲你的遭遇,也……庆幸你依然活着,在战斗。”我想了想,补充道,“而且,你凿的石碗真的很酷。”
春珩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爽朗的笑声在死寂的661星球荒野上显得有些突兀,却充满了生命力。“谢了,另一个我!”他抹了把脸,“虽然这鬼日子糟透了,但能跟你这么聊天……感觉还不赖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至少证明,我还没疯掉,或者……这世界还没彻底烂透。”
阿娜湖的微风拂过我的脸颊,带着青草的芬芳。泪湖的倒影里,黄沙依旧。两个“我”,在时空的裂隙两端,因为彼此的“存在”,在绝望和庆幸交织的复杂情感中,找到了一丝奇异的慰藉与平衡。我们都清楚对方不是自己,却又无法否认那份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共鸣。这种认知,本身就是一种既甜蜜又痛苦的奇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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