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第二日,端宁回门。
我抱着暖炉跟在她轿辇后头,面纱被风吹得贴住溃烂的左脸。
“赏你的。”
她掀开轿帘扔出个荷包,“去狱里瞧瞧你那对老骨头。”
荷包砸在雪地上,金叶子散了一地。
我跪着捡拾时,听见她嗤笑:“记得戴好面纱,别吓着狱卒。”
牢房阴湿气呛得人发呕。
爹的囚衣破了个洞,娘攥着栅栏的手生满冻疮。
见我进来,爹突然咳嗽着捶地:“早说那穷书生靠不住!”
娘的手穿过栅栏摸我鬓角:“云儿,你从前多爱笑......”
面纱被娘扯落一半。
“这是......”
爹猛地扑到栅栏前,目眦欲裂,“陈书岳干的?”
我慌忙捂住左脸:“自己摔的。”
“放屁!”爹的唾沫星子溅在铁锁上,“那年他跪在咱家院里发誓,说绝不负你!”
铁锁“哐当”晃了晃,像极了两年前他求亲那日。
那日,陈书岳攥着婚书跪在青石板上。
“小婿出身微寒,但定不让栖云受苦。”
爹摔了茶盏:“凭几句空话就想娶我女儿?”
他磕得额头渗血:“若负栖云,天打雷劈。”
我急得扑过去捂他的嘴,他顺势将我搂进怀里。
窗外桂花簌簌落在他肩头,他贴着我的耳垂笑:“等我来娶你。”
大婚那夜,他替我揉跪肿的膝盖:“岳父不认我,你便陪我在祠堂跪三天?”
“爹终会明白。”我往他怀里缩,“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。”
烛火爆了个灯花,他捧着我的脸细细描眉。
“等中了状元,我给栖云打金簪,盖大宅,让岳父风风光光进京......”
......
“他给你盖的宅子呢!”爹的怒吼扯回我的神智,“给你的金簪呢!”
我攥紧娘的手:“案子查清就好了......”
“查个屁!”
爹突然从草席下摸出张泛黄的纸,“放妻书早写好了,你快走......”
狱卒的鞭子抽在栅栏上:“时辰到!”
我踉跄着被推出牢门,面纱黏在溃烂处撕出血肉。
身后还传来娘的叮嘱。
“云儿,别管我们,回家去。”
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挂落,流进伤口处,痛得我的心跟着刺痛。
我也想回家,可是娘啊,若你和爹不在,哪里又是我的家呢?
回府后,小厮踹了我一脚:“丧气脸给谁看?郡主回府了!”
端宁正倚在软榻上,见我进来便笑:“见着爹娘可欢喜?”
“谢郡主恩典。”我跪着替她捶腿。
她突然掐住我下巴:“这脸烂得倒整齐。”
陈书岳的脚步声从廊外传来,端宁猛地甩手娇呼:“夫君,她掐疼我!”
“滚去冰湖跪着。”
我退到门边时,听见端宁轻笑:“明儿再赏你见爹娘呀。”
冰碴子扎进膝盖,湖面映出我肿胀的脸。
“栖云闭眼。”
恍惚又见那人举着螺子黛,袖口蹭着我的鼻尖:“画成媒婆也不许擦。”
我闭着眼等,等来的是他落在眉心的吻。
冰面“咔嚓”裂开条缝。
原来有些东西,比冰碎得还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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